腦機接口并不神秘
走進李驍健的實驗室,各種零件、設備、工具滿滿當當。比起科學實驗室,這里更像一個工程實驗間。其中,頭頂接有一個小盒子外設的玩具猴引人注目。李驍健說,這是團隊對比真實實驗猴制作的演示道具。
腦機接口,本質上是在人或動物的腦與外部設備間,創建用于信息交換的連接通路。根據采集信息方式的不同,分為植入式和非植入式兩種。其中,植入式即將傳感器植入腦內,可獲得高質量的神經信號,并利用電流讓計算機和腦細胞產生“互動”;而非植入式只需戴上“腦電帽子”,通過無創的經顱電刺激,來達到一定的信息傳遞效果。
李驍健團隊專注于植入式腦機接口的研究。他向記者詳細展示了實驗中涉及到的各個模塊,“腦機接口并不玄幻,只是技術鏈比較長。”
首先,將傳感器植入對應的腦區中,為使采集到的信息達到一定精度,傳感器數量可以達到成千上萬個;在采集到神經信號后,由連接著的芯片和電路進行預處理,放大神經電信號并處理掉干擾信息,轉化為數字電信號;接下來,分析采集到的信息,進行解碼;然后通過再編碼,形成效應器控制指令,比如控制機械臂給自己端一杯咖啡,或實現意念打字;此時感知到的執行信息再反饋給大腦,用來確定后續的任務。
“這其中涉及到從腦到機和從機到腦兩個過程,難點包括判斷哪個腦區負責哪些信息、如何讓成千上萬個傳感器同時工作、如何讓植入對大腦的損傷盡可能小,反饋給大腦的信息如何盡量還原為真實感知等。”李驍健告訴記者。
“超級大腦”或許可行
事實上,最近的腦機接口界可謂十分熱鬧。
今年4月,馬斯克的Neuralink公司在猴腦中植入腦機接口,讓其意念玩電子游戲。5月,頂級期刊《科學》刊登了斯坦福大學的最新成果,大腦中植入了腦機接口的癱瘓患者,實現了意念寫字。
“這兩項成果都是典型的應用示范,”李驍健說,“在相關技術達到一定積累的時候,科學家們開始尋找具體的應用,在這個過程中讓技術進一步完善。”
比如在斯坦福大學的實驗中,科研人員遇到一個難題:患者的手已經癱瘓十多年,他的大腦還“記得”用筆寫字這一神經活動嗎?最終,團隊通過一種被稱為數據增強的方法,在神經活動模式中引入人為變化來拓展訓練數據,最終模仿人類大腦中產生的自然變化。
在斯坦福大學的實驗中,患者脊髓中控制運動的神經元壞死,科學家通過讀取寫字這種運動在腦內的神經信息,重現了用手寫字的活動。類似的,如果負責某些運動的神經元壞死,也可以訓練附近的神經元來代替,而腦機接口是重要工具。
“如果‘腦洞’再大一些,人們可以通過腦機接口,訓練塑造出此前從未出現過的腦神經網絡,可能形成‘超級大腦’。這會是神經工程的變革性技術。”李驍健說。
值得一提的是,對于Neuralink公司提出的腦機接口可實現記憶的下載和上傳,業界先驅米格爾·尼克萊斯利曾在騰訊WE大會上表示,“過于玄幻,‘數字永生’也并不存在。”
深圳技術優勢顯現
雙光子顯微鏡、神經擬態的柔性電極陣列、光驅動神經遙控技術……李驍健主持和參與研發的新技術、新設備著實不少。他表示,這些都是為研究和發展腦機接口技術開發的工具。
“腦機接口的產業鏈較長,其中又涉及生物學、神經學、材料學、計算機、電子工程等多門學科,有效的工具必不可少。”李驍健說。他特別提到在深圳從事這一研究的優勢:深港的腦科學領域在國內較為先進,而深圳的智能制造業發達。團隊自己設計的零件和樣機,大都在深圳可以找到訂制廠家。上午送去樣圖,一兩天就能拿到實物,這在別的地方是做不到的。
盡管團隊已打通全技術鏈,甚至做出了和Neuralink系統帶寬同級別的腦機接口裝置,但李驍健也承認目前的一些關鍵技術與國際水平相比,還有一定差距。比如Neuralink的高密度傳感器只有頭發絲的1/4,定制的神經芯片比人的指甲還小很多。“我們目前也在朝設備微型化的方向努力,只有設備越來越小,直至看不出來,腦機接口才有大規模應用的可能。”李驍健說。
談及具體落地應用,他認為有三個主要方向。第一是神經疾病治療和神經系統替代,比如癱瘓患者的“腦控假肢”,甚至脫離外掛機械,實現自主神經修復。第二是神經調控,用于干預某些精神類疾病可能引發的危險行為。事實上,人腦的決策往往比實際行動要快幾秒鐘,而腦機接口可以在獲取神經系統的危險決策后,在人付諸行動前將其阻止,當然其中涉及到倫理安全問題。第三是跨越感官進行交流,這是人類較高層次的對信息的訴求。馬斯克在初建Neuralink時也提到,人類需要突破主要依賴眼睛和嘴巴收發信息的瓶頸,以更高效的形式,生活在未來的信息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