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帶人“強行接管公司”，宣布罷免公司實際管理者謝某敏的一切職務，并打開公司3個保險箱，健客網創始人、股東蘇展涉嫌犯破壞生產經營罪，被廣州市黃埔區檢察院提起公訴。2023年4月26日、5月30日，此案一審在黃埔區法院開庭審理，法院未當庭宣判。
檢方認為，蘇展出于個人目的，破壞公司經營，應當以破壞生產經營罪追究其刑事責任。一審中，蘇展辯稱，他發現謝某敏有非法經營、侵害公司資產的嫌疑，且與謝某敏多次溝通無效，擔心公司處于重大風險之中，才作出上述接管公司的行為。
(相關資料圖)
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聯系謝某敏求證相關情況，未獲得回復。相關案件材料顯示，謝某敏稱，蘇展等人在外面以私單的行為侵害公司利益，他以公司名義停止了一些對公司不利的業務，蘇展等人認為他侵犯了他們的利益，遂趁他不在公司，帶人過來鬧事，想罷免他的職務、接管公司。
值得注意的是，早在蘇展被公訴前，跟隨蘇展接管公司的同案三人，即公司管理人員馬某志以及兩名“助理”關某和張某，同樣因涉嫌犯破壞生產經營罪被公訴。2021年9月，在訴訟過程中，黃埔區檢察院撤回對關某、張某的起訴。之后，關某、張某分別獲得20余萬元的國家賠償。至于三人中的馬某志，一審、二審法院審理認為，馬某志犯破壞生產經營罪，免于刑事處罰。
股東之間矛盾，雙方各執一詞
健客網是一家估值一度達五六億美元的線上藥店，創始人蘇展早已淡出公司的日常經營管理多年。2019年7月24日，蘇展帶公司管理人員馬某志、兩名“助理”關某和張某，以及律師和10多名保安等人前往健客網位于廣州黃埔區的辦公經營場所，當場宣布罷免健客網實際管理者謝某敏的一切職務，強行“接管公司”。
2019年7月24日，發現大量公章、印章后，馬某志向警方報案，并獲得受理。本文圖均為受訪者供圖
檢方指控稱，因對謝某敏的經營決策不滿，蘇展等人“強行接管公司”，該行為致使公司經營活動無法正常開展，員工無法正常工作，互聯網藥品銷售及慢病業務的經營遭受損失，還造成公司聲譽受損、供貨商要求提前收回貨款或暫時中斷供貨、多家網上藥店陸續關停、162名員工先后離職及資本市場融資困難等嚴重后果。
上述“接管公司”事件，源于公司兩個股東蘇展與謝某敏的關系破裂。
據蘇展介紹，他早年做醫藥生意，因看好“網上藥店”的前景，于2006年和朋友在東莞創立健客網，之后朋友退出，他個人持股100%。2009年，健客網獲得廣東省第一張互聯網藥品交易服務資格證書。2011年，健客網的年銷售額達1000萬元左右，經朋友介紹，他認識了謝某敏，因認可謝某敏的經營管理能力，便邀請謝某敏加盟健客網，并給對方10%的股份作為獎勵。
謝某敏上任后，逐步把健客網的經營場所轉移到廣州黃埔區。2015年，健客網獲得5000萬元美元的融資，進一步擴大規模。第一次融資后，謝某敏在公司的位置更為重要，公司股權結構也有所調整，謝某敏的股權增加。之后，健客網又經歷了兩次融資，均是外資投資。
在蘇展看來，他和謝某敏是合伙人的關系。自2011年起，他就慢慢淡出健客網的日常管理。然而，2019年，蘇展和謝某敏產生嫌隙，雙方矛盾逐步被激化。對于矛盾起因，蘇展和謝某敏各執一詞。
蘇展稱，2019年6月，在健客網工作多年，廣東健客醫藥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馬某志向他匯報稱，公司經營存在異常，從貴州某醫藥公司采購了4000多萬元來路不明的藥品，并遭東莞市食藥監部門處罰；謝某敏利用個人賬戶走賬，流水達數億元，他欲深入調查此事，卻收到謝某敏轉來80萬元，讓其不要再查。經初步調查，他發現基本屬實，還發現公司的公章也有問題。之后，他多次向謝某敏了解情況未果。馬某志向澎湃新聞表示，在謝某敏的個人銀行賬戶上，發現了上億的流水；謝某敏曾稱這是他個人生意的流水，和公司的生意無關。
相關案件材料顯示，謝某敏稱，蘇展、馬某志等人在外面以私單的行為侵害公司利益，出于維護集體公司利益，他以公司名義停止了一些對公司不利的業務，蘇展等人認為他侵犯了他們的利益，遂趁他不在公司，帶人過來鬧事，想罷免他的職務、接管公司。
同案三人兩人獲國賠、一人免于刑事處罰
“接管公司”的當天下午，蘇展等人在公司保險箱發現眾多印章，報案稱有人偽造印章。隨后，謝某敏一方也報案稱，他放在保險箱的外幣等財物丟失。
2019年9月6日，馬某志、關某涉嫌盜竊罪被黃埔公安分局刑拘。兩周后，張某也因涉嫌盜竊罪被刑拘。同年10月，馬某志、關某和張某被黃埔區檢察院批捕，此時3人涉嫌的罪名由盜竊罪變為了破壞生產經營罪。
2019年9月6日，馬某志因涉嫌盜竊罪被警方刑拘。
2020年6月，黃埔區檢察院對馬某志、關某、張某提起公訴。在一審中，馬某志、關某、張某均認為自己無罪，其辯護人也為他們作了無罪辯護。
值得注意的是，直到2020年11月，蘇展才被警方刑拘。2021年6月，蘇展被取保。在此之前，他處于在逃狀態。而在逃期間，他曾在網上舉報謝某敏，并多次接受媒體采訪。
2020年11月，蘇展被警方刑拘，后被批準逮捕，并于2021年6月獲得取保候審。
黃埔區法院作出的《刑事裁定書》顯示，在此案訴訟過程中，公訴機關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為由撤回了對關某、張某的起訴。后面，關某、張某分別獲得20余萬元的國家賠償。
2021年，在案件訴訟過程中，檢方撤回了對張某、關某的起訴。
2021年9月，黃埔區法院對馬某志一案作出一審判決。黃埔區法院認為，馬某志伙同他人出于個人目的，糾集多人公然破壞公司經營，應當以破壞生產經營罪追究其刑責。考慮到本案系公司內部矛盾糾紛所引發，馬某志作為公司公司股東之一，破壞公司經營的主觀惡性不深，作案過程中受公司另一股東指揮，沒有明顯暴力行為，沒有造成嚴重的直接損害后果，且系對法律認知不清才實施了犯罪行為，違法取得的公司印章亦及時交給公安機關，犯罪情節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遂判處馬某志犯破壞生產經營罪，免于刑事處罰。
馬某志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2023年2月，廣州中院二審駁回上訴，維持了原判。馬某志向澎湃新聞表示，他不服二審判決，會向廣東省高院提出申訴。
蘇展、馬某志均稱，事發當日，保險箱內有大量的“假印章”，根本沒有外幣等財物，他們也沒有盜竊行為。他們所報的偽造印章案，黃埔警方當時就立案了，但此案一直處于偵辦中，至今沒有結果。
相關案件材料顯示，蘇展、馬某志曾向警方提交從保險柜和保管箱內取得的96枚公章、印章。對此，謝某敏稱，這些印章都是之前集團公司通知下屬公司提交過來保管在李某那里的，蘇展一方想誣告其偽造公司印章，以達到罷免他的目的。
馬某志的二審判決書顯示，廣州中院審理表示，關于馬某志及其辯護人提出謝某敏侵害公司利益的問題，經查，謝某敏是否存在損害涉案公司利益的行為，不屬于本案的審理范圍，馬某志可依法通過其他法律途徑予以解決。
法院曾認定“強行接管”不具合法性
蘇展認為，健客網雖經歷了多次融資，但他一直是健客網的大股東，其主要依據是內地工商登記的股權結構。
在2019年9月前，健客網的運營主體公司是廣東健客醫藥有限公司，該公司成立于2007年7月，地址位于東莞東城。健客網的主要運營場所轉移至廣州黃埔后，多家在黃埔注冊的公司為其提供服務，如廣州云醫惠藥醫藥有限公司、廣州健客藥業有限公司、廣州星域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廣州森微納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工商登記資料顯示，在這些公司中，蘇展均為大股東，且持股比例超過50%。
蘇展稱，他是公司的創始人、大股東，且是監事，有權接管公司，有權罷免謝某敏的職務，這是他自我辯護的重要依據。
澎湃新聞注意到，公訴人表示，根據謝某敏一方提供的文件資料以及相關證人證言，健客網及關聯公司存在一個“集團公司”，由境外資本通過VIE（協議控制）架構投資管理。
相關案卷材料顯示，謝某敏提交 《關于云醫控股集團公司股權架構 及公司治理機制的情況說明函》、 《投資框架協議》以及相關《權利 質押合同》等稱：云醫控股公司是一家注冊于開曼群島的有限責任公司，在4名創始人中，謝某敏的投票權比例為27.76%，蘇展的投票權比例為26.64%，馬某志的投票權比例為1.03 %。云醫控股的董事會有6名成員，其中包括謝某敏、蘇展、馬某志等人。
在馬某志一案中，法院曾對健客網的公司機構及股東關系進行了認定。法院審理認定，Yunyi Inc.(簡稱:云醫控股公司或云醫開曼公司)通過Yunyi Limited(簡稱:云醫香港公司)設立廣東方展科技有限公司(臺港澳法人獨資的有限責任公司)，與多家關聯企業廣州云醫惠藥醫藥有限公司、廣州健客藥業有限公司等采取VIE管理模式，主要從事互聯網藥品銷售及相關業務。馬某志、蘇展、謝某敏均為云醫控股公司的股東之一，投票權比例分別為1.03%、26.64%、27.76%。
在馬某志一案的二審中，廣州中院審理認為，謝某敏作為CEO，負責涉案公司的經營管理是經所有股東投票決定，馬某志、蘇展一方沒有權力私自解除謝某敏的職務。雖然VIE協議的效力待定，但是投資人的股權利益是真實的。馬某志、蘇展強行接管公司，影響公司正常經營，實際上是濫用股東權利，損害其他股東的利益，不具有正當性。根據公司法和涉案公司章程，若罷免謝某敏CEO職務，需通過召開股東大會或提起民事訴訟的方式，但無論是事前或事后，馬某志、蘇展一方均沒有采取合法措施，而是采用強行接管的手段，該行為不具有合法性。
在2023年5月30日的開庭審理中，蘇展也承認，案發至今，他也認識到自己在處理問題上不夠冷靜，對相關法律認識不足。
澎湃新聞注意到，目前，健客網已更名為“方舟健客網”，其APP也名為“方舟健客”。蘇展稱，由于受刑案影響，他早已脫離公司的經營管理，健客網的域名等一批核心資產已被轉移，為保護自身合法權益，他已提起多起民事訴訟。
來源：澎湃新聞 編輯：丁豐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