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一口氣讀完一本書是什么時候?恐怕很多人還是在有手機之前。如今,需要半小時讀完的文章,也幾乎沒人堅持到底了。不是我們墮落,是信息太多。直戳眼球的娛樂八卦、雞毛蒜皮的突發事件、雜七亂八的壓箱舊物……迷糊了大腦——“我剛才要干嘛來著?”
2007年出版的《超負荷的大腦——信息過載與工作記憶的極限》一書,為改善一般人的注意力缺陷提供了討論基礎。瑞典實驗心理學家托克爾·克林貝里列舉截止到那時的新發現(如今已是常識),展示了工作記憶、注意力和智力表現的緊密關系。
很多人都知道工作記憶這個概念,它好比臨時的信息抽屜,心算或者重復念誦電話號碼時會用到它。一般人的“抽屜”在7個左右。
作者說,之所以腦子跑偏,因為工作記憶不夠用。有個實驗,讓人一邊駕駛,一邊復述聽到的詞匯。受試者的剎車反應時間,比專心開車時慢0.5秒,工作記憶容量差的受試者,反應延遲達到了1.5秒。
大腦有一個垃圾郵件過濾器,在前額葉皮層和基底核。工作記憶容量大的人,這些腦區強,過濾好;工作記憶容量低的人會把干擾信息儲存進工作記憶。工作記憶容量低的人往往不能專心,工作越難,他們越容易走神。多任務協同和抗干擾能力,似乎都可歸結于工作記憶容量。工作記憶、注意力、智商,這幾種表現呈現正相關。
幾個月大的嬰兒還沒什么工作記憶。大人當面藏起玩具,一轉眼,嬰兒就忘了它被藏在哪里。工作記憶的腦區從幾個月發育到二十多歲,一在頂葉,一在額葉上部,一在額葉前部。最顯著的改變是形成一個叫做頂內溝的凹陷(愛因斯坦的這個區域最異于常人)。工作記憶還跟大腦里的多巴胺受體濃度有關。25歲開始,濃度每10年遞減8%,工作記憶隨之衰退。
不衰退行不行?克林貝里說,訓練是有效果的。
一項對比西藏佛教僧侶和大學生的實驗顯示,有幾萬小時冥想經驗的僧侶,腦內高頻信號更強,相關腦區就是注意力控制相關的額葉和頂內溝。
訓練能提高智商,也被教育實驗證實了。上世紀80年代開始,委內瑞拉窮人區400多名十三四歲的學生接受哈佛教授的“觀察技巧和分類歸納及演繹推理,語言的精準運用,解決問題能力,創造力和決斷力”培訓,IQ增加了10%,而且訓練結束后,效果還逐年遞增。邏輯可能是,孩子發現數學容易了,便樂意花更多時間學數學,因此能力進一步提升;南斯拉夫也有類似訓練,300名學生每周花3到4小時訓練“創造性解決問題”,為期3年。相比對照組,這些學生IQ增加了5.7,訓練結束1年后,這個值升高到7.8。這種現象被稱為“弗林效應”。
克林貝里認為,智商增加是因為與日俱增的復雜文本和指令、令人暈頭轉向的協同工作、層出不窮的新軟件,都日益加重人的工作記憶壓力,因此也鍛煉了大腦。克林貝里提出,“弗林效應”的一個原因是大眾文化在過去30年里越發復雜,對心智的要求越發高。比如當代電影的時間線支離破碎,觀眾不再是想“最后會發生什么”,而是想“現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再比如游戲《俠盜獵車》有200多頁的玩家使用手冊。游戲缺乏清晰規則,要玩家自己尋覓線索,決定做什么。任務嵌套也會訓練工作記憶。克林貝里認為,節目越來越復雜,是為滿足人探索和尋求刺激的需要。某人開會拿出手機開始“劃拉”,是他主動而為,并非成為信息的犧牲品。
《超負荷的大腦》建議,我們須正視對信息刺激和心智挑戰的渴望。沒有研究證明暴露于嚴苛的心智挑戰會損害專注力。恰恰相反,極限挑戰越大,訓練作用越大。
克林貝里說,信息讓人感到壓力甚至無助,與人們的態度有關。如果將信息負荷聯系于休閑、挑戰和能力開發,或許人就沒那么大壓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