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技能大賽冠軍姜昊的成長故事——
一技之長能動天下
第46屆世界技能大賽冠軍姜昊。本版圖片除署名外由本報記者楊靖岫攝
(資料圖)
工作中的姜昊。
7年拼搏，姜昊終于站上了世界技能大賽的最高領獎臺。受訪者供圖
本報記者 狄文君
世界技能大賽是最高層級的世界性職業技能賽事，其競技水平代表了當今職業技能發展的世界先進水平，被譽為“世界技能奧林匹克”。
一晃兒，離那個奪冠的日子已經過去8個月了。
隨著暑假的開始，鐵嶺技師學院的校園也逐漸安靜了下來。可在學院實訓樓里，參加第二屆全國技能大賽工業控制項目的集訓隊員們，卻個個摩拳擦掌，正在刻苦訓練備戰。
“姜老師好！”見到留校任教的姜昊，隊員忙打招呼，目光中流露出仰慕。
堅持不懈，拼搏7年，勇奪金牌。榜樣的力量，已然成為一種激勵……
第一次選擇
放棄重點高中改讀中專
15歲進入職校開始學技能，姜昊說，他最初的想法其實挺簡單，就是想學得一技之長來改變命運、改變家庭窘境。
2000年5月，姜昊出生在鐵嶺一個普通的家庭。或許是父母覺得自己沒念過多少書，因此特別注重對姜昊的教育，從小就讓他背誦《千字文》《弟子規》等，讓他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
與其他男孩子一樣，姜昊打小就愛拆裝一些玩具啥的。“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家里電視遙控器總是不好用，后來聽人說可能接觸不好，清潔一下也許能行。我就找來工具把遙控器拆開了，把電路板塑膠觸點清潔了一遍。”姜昊說，第一次自己動手就成功了，這是印象中頭一次體會到了成就感。
孩童的世界，生活本該無憂無慮，可天有不測風云。“我9歲時，父親生了一場病后去世了，是媽媽一直帶著我。媽媽也沒什么特長，就靠打零工、做家政維持生活……”想起那段艱難經歷，姜昊有些語塞，“對于我來講，那時候媽媽就是我的全部世界。”
在姜昊眼里，母親是個要強、樂觀的人，很會教育孩子。“媽媽很少打人，都是跟我講道理。記得有一次我頂了嘴，媽媽邊打我邊哭，半夜起來時我發現她還在偷偷抹眼淚。就從那時起，我覺得我懂事多了，因為我知道我媽打我她會心疼。”姜昊說。
媽媽愛孩子，但從不溺愛。姜昊說，“一次，我和班里同學打鬧著玩，小男孩愛調皮嘛。媽媽知道后，對我大發雷霆，狠狠批評我一頓，然后拉著我就去給人家道歉。但了解到實情后，媽媽覺得是她對我要求太苛刻，說這件事是她做錯了。”
由于一直租房居住，姜昊記憶中老是在搬家。生活的艱難，讓姜昊從小就懂得體諒母親的不易，也幾乎沒讓母親操過什么心。母親出去打工，姜昊常會提前做好晚飯，只是年齡太小，有時土豆絲切得跟手指頭似的。就這樣，母子倆相依為命，堅強地生活著。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姜昊讀初二時，母親也生了一場病，并在術后失去了勞動能力。原本為父親治病就欠了不少外債，母親這一病，生活雪上加霜。“當時我的成績還不錯，但家里的情況讓我就一門心思地想出去打工，想趕緊撐起這個家。”姜昊說。
可想到孩子小小的年紀就要棄學打工，當母親的又怎能忍心……
最后，在大家幫助下，2015年，姜昊初中畢業，以600多分的成績考上了鐵嶺縣高中。對于一個農村孩子，能考上縣重點高中，是件值得慶幸的喜事，但姜昊卻高興不起來。
“在縣高中軍訓結束后，一回到家，我就能看出我媽有些不對勁。那個時候我也大了，不用她說我也懂。我就跟我媽說，我不想念了，想出去工作。”姜昊再次萌生了外出打工的念頭。
第二天，母子倆來到了鐵嶺縣高中，準備辦理退學手續。
“這孩子好不容易考上了高中，為啥不讓念了呢？”一聽說要給孩子辦退學手續，校長立刻不解地問道。
“我媽當時就哭了，然后她拉著我的手說，兒子你就念吧，就是媽媽再苦再難也一定讓你把高中讀完，你就放心吧。但說實話，當時我挺受不了的，這個家必須有人撐起來，那個人只能是我，盡管校長也承諾會幫助我們，但我還是做出自己的選擇，堅持著辦完了退學手續。”姜昊說，對于他們這個家，當時最重要的就是錢，“老媽這輩子太不容易了，我的未來里不能只有自己！”
姜昊本想要出去工作，可母親說啥也不同意，因為她這輩子就沒什么手藝。后來，母親到處打聽，最后得知，對農村戶口的孩子，鐵嶺技師學院免收學費。就這樣，姜昊來到了這所職業學校，這時候的姜昊不知道，就是當初的一個選擇，給他打開了另外一片天地。
第二次選擇
賺夠學費再讀高職
鐵嶺技師學院是一所由鐵嶺市政府主辦，以培養中高級技能人才為主的全日制公辦職業技術學院，是由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等部門授予的“國家級重點技工學校”“國家高技能人才培訓基地”。在2010年鐵嶺技師學院申辦高等職業技術院校成功后，又成立了遼寧工程職業學院。
“剛來到這所學校，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該學什么。”姜昊說，“當時招生辦的領導就跟我講，電氣自動化這個行業以后可能會有發展，而且學校正在籌備比賽。”
“這是一個好苗子，得好好培養成才。希望能在孩子人生道路的分叉口上給予引導，幫他選擇一條正確的路走下去。”時任電氣工程系主任的陳長遠回憶說。
老師和系領導知道了姜昊的情況，便安排他“越級”跟遼寧工程職業學院電氣工程系自動化班的學生一起學習。開學一個月，學院開始組建競賽班。“老師講的很多內容我都聽不懂，有些專業課需要高中物理基礎，但我從來沒接觸過，只能找學長、老師去問，或查資料自學。”姜昊說，遼寧工程職業學院屬于大專，班里同學都上過高中，只有他是初中畢業，所以他要比別人付出更多。
實踐課，同學們都沒做過，大家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盡管給的電路圖還看不懂，但跟著老師演示做，慢慢地給電機點動接線實驗做成了，當時非常高興。在這里能找到讓你興奮的點，會有一種成就感。”及時得到正向反饋，從小就愛動手的姜昊對電氣自動化越學越快樂、越學越愛學。
接著院里又組織一場考核，只有進入前十名才能繼續留在這個班級。姜昊在30名同學中排名第二，成功留在了工業控制競賽班，從此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比賽訓練，專門在校內打比賽。
實操訓練，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工位。10名同學，姜昊年齡最小，要小四五歲。“我們打比賽，具體操作并不是很難，編程才是核心。當接觸到編程后，我發現我特別喜歡學這個東西，感覺研究起來特有意思。因為它考察的是邏輯推理能力，這是我一直喜歡的，無論看書看電影，我都喜歡這類題材。”姜昊說。
2016年，學院參加了一場省賽，比賽的結果將決定誰能代表遼寧參加國賽。姜昊獲第二名，有了參賽資格，但因為他感覺自己還有很多基礎的知識沒有弄明白，便棄權了。“就在那個空檔期，我遇到了徐陽老師，我所有電氣方面的底子都是他幫我打下的。之前缺乏知識儲備和底層邏輯，只是照貓畫虎去做，他教了我半年，我才開始理解為啥這么做，那段時間是我進步最快、最開心的時候。”姜昊說。
同在2016年，姜昊第一次參加了全國機電一體化比賽，但成績并不理想。“當時年齡小，也沒覺得受啥打擊，就認為我學了，讓比就去比一下唄。”姜昊說，后來在全省工業機器人大賽中拿了一等獎，便進入了省集訓隊，年底在全國工業機器人大賽中拿了二等獎，“那時我們基本兩三個月就參加一場比賽。”
2017年，姜昊即將面臨畢業后的選擇：繼續打比賽鍛煉自己，還是去找份工作？為減輕母親負擔，他選擇了后者。
姜昊來到一家企業，在車間流水線上，每天為產品包裝箱粘貼二維碼，日復一日重復同一個動作。堅持3個月，姜昊換了家企業，這次是負責產品質檢。
“兩個工作和我所學的都沒有任何關系，說明人家認為我年齡小，缺乏實踐經驗，只能從事一些邊緣性工作。”姜昊開始重新審視自我，“丟掉自己的專業不行，那時我就下定決心，賺夠學費，‘回爐’再造，實現技能成才！”
后來，姜昊回到鐵嶺一家企業，當了一段電工。“每天跟師傅到現場學習，學到了很多東西，也常幫他們設計一些配電箱等電氣設備。”姜昊回憶，“當自己提出要去讀書時，企業領導還有些不舍呢，這段工作經歷對我以后的學習工作有很大的幫助。”
掙錢就交給媽媽，積攢一年多，終于有錢讀書了。2018年9月，姜昊再次站在了母校門前，這一次，他主動選擇讀“回爐”高職。
第三次選擇
把五星紅旗披在身上
回到母校，姜昊直接進入競賽班。每天訓練、準備打比賽，閑下來的時間，姜昊都用在了“啃”書本上。有了此前參賽的鍛煉和工作一年的底子，2019年，全省機電一體化大賽，姜昊順利獲得冠軍。
同年5月，2022年第46屆世界技能大賽的備戰打響了。為此，學院組織了“30進8”“8進4”“4進2”多輪考核，姜昊每次都是第一名。“真正開始接觸世賽，我的想法就不一樣了，不單是為錢、為母親，而且想通過技能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實現技能成才。”姜昊說。
疫情開始后，姜昊在家仍堅持學習。“為了不耽誤訓練，我的教練王林老師每天都開車來接送我，后來學校又給我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姜昊回憶，經過選拔，學校最后確定由他代表遼寧參加2020年底在廣州舉辦的中國首屆職業技能大賽。
為備戰國賽，姜昊幾乎進入了亢奮狀態，“每天早上6點出去晨跑，晚上10點多鐘睡覺。我原來特別愛玩游戲，后來都給卸載了，就是要‘憋’自己一把。”最終，姜昊榮獲了工業控制項目銀牌。
“當得知和第一名就差0.15分時，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了。因為我知道比賽時有個地方做錯了，沒去管它，如果及時修正過來不丟那0.4分，金牌就是我的了。”現在想起來，姜昊還有些遺憾。
“一名好選手，要0.1分必爭、0.01分必爭！”對專家組這句話，姜昊一直銘刻在心。2021年，經過“11進5”三輪比賽，姜昊獲得國家比賽總成績第一名。第二年3月，開始正式參加世賽集訓。
進入國家集訓隊就更辛苦了。“為鍛煉體能，晚上11點訓練結束后，我還會去跑跑步，提高一下比賽耐力，結果總是被駐地的保安攆。因為集訓隊駐地所在的學校晚上要封寢，人家看到你一個人在操場上跑，當然就會來攆你。”姜昊笑著回憶，“6個小時睡眠，去掉吃飯、上衛生間，每天就是學習、訓練。”
第46屆世賽舉辦地原定在上海，但由于各種原因，幾次延期，最后通知比賽取消了。“當時大家都受到很大打擊。”回到鐵嶺，姜昊的情緒一度很低落，“努力多年，結果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2022年6月28日，世界技能組織又決定，作為替代活動，9月至11月在歐美等15國分散舉辦世賽特別賽。得知自己獲得了代表中國參加世賽的比賽機會，姜昊當晚騎車回家一路高喊，發誓要為國爭光。
備賽過程中，教練王林為姜昊制定出最優的作戰方案及賽場應急預案，對薄弱處進行了強化訓練。最后經過幾輪考核，姜昊終于可以代表國家去參加世賽了。這時姜昊的想法又變了，“不只為改變命運，更想代表中國青年，站在世界舞臺上發出我們的最強音！”
時間回到2022年11月，地點是奧地利薩爾斯堡。
抵達奧地利，姜昊與專家教練共同探討比賽技術難點，展開適應性訓練。3天、17個半小時，面對19個國家和地區參賽選手，姜昊沉著冷靜，克服臨時公布賽題、自帶工具受限、主辦方比賽工具材料“限量”等不利因素，聚精會神攻克一個又一個難題，最終站在了最高領獎臺上。
“領獎那一刻，我把五星紅旗披在身上，感覺特別棒！因為我向世界證明了中國技術，展現了中國青年的風采。”姜昊激動地回憶。
勇奪桂冠，高光時刻，一些單位拋來了橄欖枝，開出的條件都不低。可姜昊卻選擇了留校任教，“學院給了我學習的機會，讓我找到了努力的方向，給我提供了學習的平臺，讓我實現了人生的價值，并讓我站在了這個時代的風口上。接下來，我最大的目標就是爭取給國家培養出下一個世界冠軍。”
“不只為改變命運，更想代表中國青年，站在世界舞臺上發出我們的最強音！”
帶著這樣的夢想出征，2022年11月28日，在第46屆世界技能大賽特別賽工業控制項目比賽中，代表中國出征的鐵嶺技師學院選手姜昊憑借完美的表現，征服所有執裁專家，站上最高領獎臺，成為我省乃至東北地區第一位世賽冠軍。
而他拼搏7年勇奪金牌的故事，對后來者已然成為一種激勵。
記者手記
技能成才恰逢其時
狄文君
采訪中，姜昊提到：“有句話說得特別好，光著腳的孩子總要努力向前奔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如果愛一行，就要努力堅持下去，千萬別放棄，總有一天能讓你收獲成功。”
回過頭看，姜昊說，要感謝自己當初的選擇。如果說第一次人生選擇多少有些無奈，第二次、第三次則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把命運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心里的想法也隨之發生了巨大變化。
舞臺更大，路就更寬。今年，正是實施遼寧全面振興新突破三年行動的開局之年，遼寧老工業基地為青年技能人才提供了廣闊舞臺。腳下的路不止一條，每個人都有人生出彩的機會。堅定技能成才、技能報國，同樣會成就青春夢想。
全面振興，技能先行。作為工業大省，遼寧需要大量的大國工匠、技能人才。投入全面振興主戰場，加速“技能強省”戰略，努力培養出更多的世界技能冠軍，職業教育已經迎來“第二春”，理當大有作為。
一技之長，能動天下。順應時代需求，通過技能成才，實現青春夢想，恰逢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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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技能大賽
由世界技能組織舉辦，以技能的比拼、展示、傳播為核心，以鼓勵青年技術工人成長為己任，每兩年舉辦一屆，是迄今為止全球規模最大、影響力最大的職業技能競賽，被譽為“世界技能奧林匹克”。其競技水平代表了職業技能發展的世界先進水平，是世界技能組織成員展示和交流職業技能的重要平臺。
責編：楊 旭審核：徐曉敬
